186、第 186 章


  总而言之,在这个江海的交界的莱东县,只要遂州的大掌柜有稍许违抗荟商令的意思,漕运的人能马上敲锣打鼓,把这个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大桓十三州,给予荟商最沉重的打击。

  遂州的大掌柜但凡有一点大局观,就不会,也不敢这么做。

  易宁的话缓慢而又条理清晰,在简短的话语之中,将荟商与漕运的关系说了个明白。

  白若松不觉得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详细消息,是易宁能自己打听来的,多半就是杨卿君这个内部人士告诉的。

  看来二人吵架归吵架,倒是不耽误消息互通有无。

  “所以……”她尝试总结道,“计划就是,大人与杨副帮主二人入红楼,找机会杀掉钟爹爹,而我们则借由荟商令,带着荟商的人,在外头接应你们出来?可……”

  白若松顿了顿,还是把最不吉利,可却是她最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:“万一你们没能杀掉钟爹爹,那又该怎么办啊?”

  凡是计划,就没有能够真正做到万无一失的。

  其他时候,也许还可以细细想办法补救,红楼四楼那种地方,进去了,那外头的人就是两眼一摸瞎,完全不知道里头的情况,等发现出事的时候尸体都凉了。

  易宁抬起眼瞧了白若松一眼,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,又似乎没有,随即开口道:“那就为我寻块好一些的墓地。”

  会议解散,所有人被易宁不算太客气地赶出房间的时候,神色各异。

  孟安姗歪着头一路唉声叹气,同白若松抱怨道:“你说你怎么就不问问大人,他们准备怎么暗杀那钟爹爹呢,也好让大家参谋参谋,减少失误的概率啊。”

  白若松瞥她,反问道:“你这么厉害,那你怎么不问呢?”

  孟安姗:“我这不是,哎,我这不是不敢问么……”

  白若松:“你不敢问,我就敢问了?难道我比你多个脑袋?”

  孟安姗叹了口气,又把头扭向沈佳佳那一侧,问道:“说起来,西景公子之前不是在红楼当过花魁吗,虽说好像你……额……得了癔症失忆了?”

  沈佳佳没有自己穿越来之前的记忆,只能推脱说受了刺激,所以得了癔症,疯了一阵,恢复之后把之前的事情忘光了。

  沈佳佳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颔首。

  她从刚刚开始就沉默得厉害。

  之前易宁和杨卿君吵架砸东西的时候,她还用一种看八卦的心态来看待事情,但是在刚刚易宁说出了自己不成功便成仁的计划以后,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像是发呆,又像是在神游的表情,十分呆滞。

  白若松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心情,毕竟是从和平年代过来的人,真的没办法一下理解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。

  她刚刚穿越过来不久,就随着言长柏去了盛雪城,随即便见识到了冬日盛雪城第一次抵御蛮族入侵的惨状。

  其实除了有叛徒将城门由内打开的那一次,其他时候,蛮族都不曾入侵到过城内,顶多就是在城外骚扰一下,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举着登云梯,些许人爬上了城墙,举着弯刀与守城的将士们近身肉搏。

  比起被入侵内城,烧杀抢掠了三天三夜的时候好多了,没有残垣断壁,没有硝烟弥漫,也没有尸横遍野,却仍然给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白若松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。

  到处都是呛鼻的血腥气,连天空都是血红色的,断了胳膊或者腿的士兵被人用简易的春凳抬下城墙,奄奄一息着从嘴里发出气若游丝的呻|吟。那些没了气息的尸体就靠在城墙边上,肠子混着内脏残片从被剖开的肚子里流淌出来,很快就在地上冻成了晶莹剔透的一整块。

  这和白若松上辈子死的时候不一样。

  她上辈子死的时候,只觉得快意,只觉得解脱,觉得自己似那只窗外飞翔的鸟儿,终于振翅逃离囚禁自己的牢笼。

  而这辈子,站在盛雪城的城墙之上,被浓重的铁锈包围着,她终于头一回感受到了生命的轻贱。

  人如草芥。

  沈佳佳一定很不能接受,易宁用那样平静的口吻,说出那句“那就为我寻块好一些的墓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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