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2、第 242 章
白若松感觉自己不像提亲的时候来见对方家长的,倒像是流落在外久未归家的小辈来拜见家里头和蔼的长辈的。
她只是略略犹豫了一会会,便顺从地上前,刚走到老太君的近前,老太君便自来熟地抓住了白若松的手。
老太君的手掌和云琼的一样,掌心都有常年习武留下的厚厚茧子,白若松垂下头去看,还能看见她手背上有一道横亘过半个手背的伤疤,年代久远,呈现淡淡的白色。
“好孩子。”云祯道,“在盛雪城那种地方,很辛苦吧?”
白若松一怔。
如果此刻,是别的什么人对着她说出的这番话,那她大概率也只会一笑了之,因为没有人可以真正了解边境五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。
玉京太繁华,也太安全了,这里的人根本没有办法体会“战争”二字带来的真正含义。
他们能想象的最为血腥的东西,大抵也不过是刑部的大狱。
可刑部大狱才能装多少人?
盛雪城破的时候,光堆积在瓦砾底下再也挖不出来的尸体就能够填满整个刑部大狱。
可云祯不一样。
她是一手创立了云血军,在北疆饮过风,吞过雪,能够明白什么是哀鸿遍野,什么是马革裹尸。
“不辛苦的。”白若松回握了云祯的手,声音像春风拂过的柳稍一样柔软,“校尉待我很好,守城的将士们也很好,就是……”
她垂下眼梢,露出一点脆弱的神情来:“就是有些冷。”
云祯连连点头,内心感叹,对白若松的最后一丝怀疑都消失了。
没有去过北疆的人对北疆的幻想都来源于凶恶的蛮人,云祯还年轻一些的时候参与宫中的宴会,那些生在玉京长在玉京的京官,感叹得最多的就是凶险的战场,不讲理的蛮人和他们手中刁钻的圆月弯刀。
可其实,在北疆,最可怕的不是蛮人,而是冰天雪地的恶劣环境。
在那里的冬天,饼子只要离开火源一盏茶的功夫,硬得就能把人的牙都磕掉,裸露在风中的手指头会莫名其妙自己掉下来,握着武器的时候,得把刀柄和手掌绑在一起,不然脱手了都感觉不到。
只有确确实实经历过北疆的人,最深刻的印象才会是寒冷。
她对自己小孙子的这个未来妻主实在是满意——虽说看起来文文弱弱,能被自己一只手就能打死的模样。
但文弱点也好,不会欺负她这唯一的小孙子。而且盛雪城来的孤女,无论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入赘将军府的,都没有能力翻起什么她搞不定的浪来。
能考中探花说明脑子聪明,性格脾气也好,像是能够包容自己这个犟脾气的孙子的。
此时的云祯还不知道完全搞错了,在白若松面前的云琼简直是温顺的小绵羊,白若松才是那个犟的。
“进了咱们将军府啊,我便也是你的祖母了。”云祯叹息道,“看到你,我就想到了当年的青罗……”
“祖母!”云琼终于忍不住,出口打断了云祯的自说自话,“茶要煮过了。”
云祯似乎咋舌了一下。
这个动作很轻微,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,但是白若松确确实实看见她的腮帮子鼓动了一下。
“瑾儿说的是,你看我,人老糊涂了。”云祯笑着喊了一声,“晚燕!”
一直守在后头两步开外的侍女上前来,走到了云祯旁边的小案几上。
这个案几是个高脚的案几,大概比坐着的云祯的手肘还要高一些,上头放置着一个巴掌大的红泥小火炉,炉子上是长柄的小瓦罐,旁边放着整套的银制的精细烹茶茶具。
不过白若松的眼睛完全不在这些东西上,因为在红泥小炉旁边,正放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大花瓶。
花瓶上半是黑色,下半以蓝色打底,用掐丝珐琅的工艺往上绘制了……一群鸡?一群鸟?
白若松不敢确定,但是无论是这个不明生物黑豆一样的眼睛,还是锯齿一样的翅膀,亦或是豆芽菜一样的尾部,都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审美,让她一下想到了自己现在挂在腰间的锦囊里头装着的那块玉章。
白若松的眼光不自觉地在花瓶上停留了很久,以至于没注意到晚燕从小瓷罐里头小心翼翼舀了一勺香料的动作。
等她想开口制止的时候,香料已经被洒进了茶水中,刚刚还散发着一股清幽香气的清茶立刻变成了卤料包,还是川渝带着椒麻版本的。
白若松对这个时代的人奇葩的饮茶习惯绝望了。
她克制着自己的表情,没有表现出什么太明显的情绪来,云祯和晚燕也没发觉。
就在晚燕倒出浓稠的茶汤,要递到白若松的手上的时候,默不作声的云琼又开口了:“她不喝这个。”
这下别说是云祯和晚燕,连白若松都吓了一跳,转过头去的时候,只能看见云琼一个淡漠的表情。
他垂着头,眼睫因为白若松的目光而颤了颤,嘴唇也抿了起来。
白若松很清楚,这是他隐忍的表现。
“不喝什么?”晚燕有些茫然,“不喝茶么?”
云琼:“她不喝加了香料的茶,只喝清茶。”
云祯只怔了一瞬,随即明白过来,歉疚地又重新抓住了白若松的手:“是我的错,怪我,也是我在这京中大半辈子,舒服惯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