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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在笑。

  笑得竭尽全力。

  “我们不恨他啊——”

  那是他们神智未开时,带他们走出晦暗的神君。那是在冰原上燃起篝火,与他们同歌同饮的神君。

  他们怎么能恨他呢?

  骨剑在半空中劈下,芸鲸的鲸骨在半空中折转。

  庞然如巨山的骸骨撞开奔涌向前的妖兽,骨架上悬挂着,有如蛆虫的尸体如雨落下,噼里啪啦七百年前,负伤的鲸鱼搁浅在苌兰海湾,一艘开往烛南的商船停了下来,商人噼里啪啦打着盘算,算这稀罕的鲸肉送到烛南,能从宝阁楼里换得黄金几万两。

  左近有个穷辟的小海乡。白银真金洒下的声音叮叮当当,割肉抽筋时镰刀厨刀碰撞的声音也是叮叮当当。

  商人满船归,海民满兜归,真银白银请来了能够帮助他们在坚硬岩石上打下楔钉的修士,一座被誉为“明珠”的城就在新月的海湾里建起来了。

  只留下鲸神血肉化为光尘,鲸落万物生的动人传说。

  七百年后,成了兴盛香火。

  鲸骨与骨剑相碰撞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
  女薎腾身跃起,在雨幕中旋转,自腰间的玉带里抽出一柄闪闪发光的软剑。

  “我们只是”

  软剑切开雨线,剑刃泼开一道圆弧形的血线。

  “——不想在疼罢了!”

  被剔净血肉的芸鲸骸骨重新落回海面,溅起高高的水花,挂着的死尸掉落大半,与尸体一同掉落的,还有那七百年来蔓延滋生的草木藤蔓,被视为“鲸落万物生”的草木奇花。一切都脱落干净后,隐隐约约,能看见鲸骨上刀斩出的伤疤。

  软剑与骨剑碰撞,双方同时向后震退。

  女薎落到浮游接她的鲸骨顶端,赤金的眼瞳在雨里仿佛在燃烧,又仿佛在泯灭。

  第二重峰脉上,第一头赤象终于带着密集的骨矛,轰然倒下。

  赤象倒下后。

  先前出声质问的羽冠少年被一支骨矛洞穿了咽喉。

  他抓着骨矛,睁着眼睛,被钉在冰冷的崖壁上,血水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流出,雨水洗过他放大的瞳孔。圆脸姑娘抱着他的腰,哭着在喊什么,可雨声太大,雷声太大,已经听不见了

  听不见了。

  暴雨洗过手指,洗掉了斩杀驭兽的血,女薎站在雨中,脸上已无悲欢。

  海面沉沉浮浮的,依稀还有那些芸鲸城后来的城民们,精心保护,舍命留下的鲸神像。可是他们已经不想在看到了凡人也好,修士也好,膜拜他们,热爱他们,伤害他们,奴役他们,杀死他们。

  神君啊

  对不起。

  凡人与修士或许真的曾给予我们好的美的真挚的,可是我们已经不想在为那一点好的,去忍受这些坏的痛的了。

  “对不起。”

  圆脸的小姑娘拔出了骨矛,抱着羽冠少年的尸体,奋力随着同门的师兄师弟师姐他们一起,向后退去。雨水洗净了她脸上的血污,她解开了手腕上的金环,抛掷起一道光芒,一条蛟龙随着跃出水面,冲向了迎面而来,死而不僵的走尸。

  “可我们”

  “不想在疼了!”

  风雨中,女薎扣响了第二次冰夷铃。

  刀与剑,獠牙与利爪。

  被驱使的尸体与被契约的妖兽,厮杀在一起,不断上涨的海潮撞击山壁,各种巨大的声音反复回荡,淹没了彼此之间的呼喊。过去已经变得很遥远很遥远,剩下的只有近在咫尺的仇敌。

  唯有新死的鬼,唱着旧日的歌。

  可没人听见了。

  冰夷铃响时,八座卦山方向,传来了山崩地裂的巨响。

  整片御兽宗主宗所在的西洲龙首千峰山群紧随着一阵颤动,不断上涨的水面仿佛炸开了锅一样,狂风忽然转了方向,不在从西海海妖这一边卷向御兽宗的战线……不,更准确的说,是有更加狂暴的烈风,忽然从八座卦山中间扑了出来。

  风势强劲,生生将自西北而来的厉风给压了下去。

  与此同时,刺目的银光从御兽宗主宗内部缓缓升起。

  光芒夺目得,仿佛那是一轮在冬日跃起的太阳。

  “果然……”

  女薎扣住冰夷铃,不在贸然上前与太乾师祖拼杀。

  她赤金的瞳孔印出刚升起的银日,松开软剑,右手自虚空中握住什么东西,然后缓缓地,仿佛也极为艰难向外一点一点拖出。

  对面的太乾师祖神情一冷,原本要趁势进攻的谷剑停了一下。

  终于要出现了?

  当初神君留给远古冰原徙族的第二件祭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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