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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最美好的东西。

  它们小心翼翼地把所有这些记忆全收藏了起来,刻进血脉。

  它们想得很简单……

  那束光真漂亮啊。

  它们也想让自己的孩子看一看。

  穿山越岭,屠戮三十六城的某些时候,西海海妖忍不住会想……要是当初的大妖没有将那些记忆传承下来就好了。

  要是妖也能像人一样善忘就好了。

  可是,那是昏暗的西北角,冰冷的深海底,你所曾见过的第一缕落下的阳光,你又怎么舍得将它忘记?……那些画面太过美好,太过清晰,以至于哪怕已经站到与神君对立的战场,已经背叛了与神君的约定,西海海妖们也始终下意识地觉得、觉得神君始终该是那个样子。

  该明媚如光,皎洁如雪。

  嘀嗒。

  太一低垂,剑尖滴血。

  神君立于银龙龙首上,闪电照亮了他。

  他已经和明媚,和皎洁,没有一丝关系了。

  深红的衣袖垂落,衣摆浸没在污水里。雪白的长发被冷雨打湿,贴着他毫无血色的面颊。

  ……这、这是神君?

  残存的御兽宗长老驭兽悬浮半空,看清了站在龙首上的身影,一时间竟然没人敢确认。他们不像妖族,没见过神君白衣胜雪的样子,但说书人笔下太乙小师祖模样的神君,可谓是极尽风流。

  拨弦弄风,红衣挑灯。

  是人间的第一绝色,第一风雅。

  ——哪里会是眼前这个单薄又血腥的身影?

  洪钟轰鸣,重鼎轰鸣。

  怀宁君与师巫洛各自向后退出一段距离,袍袖被风鼓荡不休。荒君与天道第一次全力以赴的交手结束。高空的雨幕生生被震开一片,整个龙首群峰的风雨短暂地中止。狂风暴雨被刀剑碰撞震开的气浪搅碎,刀光和剑光甚至让清穹出现一个巨大的破口,刻骨的寒气和扭曲的炽火从破口中贯落。

  西海海妖和御兽宗众人如梦初醒,下意识冲向对方,又猛然止步。

  ——银龙龙骨横亘于双方之间。

  龙骨上,神君空洞漠然,俯瞰战场。

  一时间,竟无人知道他的来意,他的立场。

  怀宁君身影飘摇,白衣弥漫淡淡的黑气,背后黑云汹涌,群魔欲出。师巫洛落到仇薄灯身边,与他遥遥对峙,绯刀低垂,鱼息鼎悬浮。鼎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,一具具尸体从中走出,身上燃烧熊熊大火,立在他背后。

  一股股强大的气息从它们身上传来。

  ——是当初为劈四极死在瘴雾里的天神地妖,乃至人杰的尸体。

  这本是大荒跟西海海妖达成的交易之一,也是西海海妖在明知御兽宗想以它们为血祭,仍敢征伐龙首千峰的底气。只是没想到,身为天道的师巫洛坠魔后,竟然能将鱼息鼎强行摄走。

  寒气将炸开的雨幕冻成纷扬大雪。

  大雪和流火一起不断落下。

  女薎与西海海妖立于波澜上,仰望神君,不上前,也不退后。御兽宗的长老立于暴雪和流火中,低头看面目全非的群峰……没了,全没了,山门,天阶,群峰、弟子……所有熟悉的一切全没有了。

  冰冷的,死寂的,无法退后的寂静中,突然有人尖声大笑,近乎发狂。

  “死了!都死了!!!死得好啊!死得干干净净!!”

  八座卦山的废墟里,冲出位披头散发,状若疯癫的青衫长老,正是先前失态过一次的白简芝。她因过激袭杀掌门,被押到远离银龙内丹的地方,反而因此避开了言长老与玄鸟自爆的范围。

  “庄旋!”白简芝尖声叫道,“你得意了没!你的千古伟业害死了整个宗门!你得意了没?!”她歇斯底里地大笑,张开双臂,冲向庄旋,“你个罪人!你罪该万死!”

  砰。

  一声闷响。

  “掌门!”

  余下寥寥无几的御兽宗长老心神具骇,透骨生寒,猛然发觉自己竟是一点也不认识不远处立于雪火中的男人。

  白简芝的身影定格在半空中,一只手贯穿了她的胸膛,攥住了她的心脏。

  庄旋面无表情地将手抽出。

  滚烫的鲜血泼到他冷硬的脸上,白简芝青色的衣裙坠向满是山石与尸体的海……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血腥的移山填海,也再没有比这更残忍的易峰为原。神君两次出剑,一剑动山岳,一剑断山门。

  龙首千峰不复存在。

  御兽门人百不存一。

  “罪人?”

  庄旋手指一点点收紧,血淋淋的心脏被他捏碎,从指缝里渗出血肉碎来。

  他仿佛全然未觉自己此举的可怖之处,只是忽然怪异地大笑起来。

  “罪人!”他一把高高举起银龙龙丹,龙丹上的血管竟然不知道何时被他与自身嫁接在一起,青紫色的血管从龙丹上爬出,密密麻麻,如植物的根系一般,扎进庄旋的体内,飞快地爬向他的脸颊,“我是罪人!我是罪人是犯人,是卑鄙无耻的小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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