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0章 逃跑
陈耀的指尖刚触到归忆海的浪尖,彭祖的意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。
那抹猩红不是虚界能量的自然色泽,而是像被煮沸的血,顺着光丝蔓延,瞬间吞噬了半颗珠子。彭祖眼角的纹路猛地绷紧,方才还带着颤抖的声音变得嘶哑,像两块青铜在摩擦:“活气……竟比玉册记载的更纯……”
他摊开的手掌突然翻转,意丹化作道猩红锁链,带着破空的锐响缠向陈耀的手腕。鼎身的饕餮纹同时炸开,无数竹简利剑调转方向,剑尖闪着贪婪的光——那不是指向黑雾,而是直指陈耀的心脏。
“归忆海是假的。”陈耀猛地侧身,锁链擦着他的肋骨飞过,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发麻。钥匙碎片在掌心烫得惊人,金光顺着碎片纹路炸开,将刺来的竹简震成齑粉,“你要的不是记忆,是我的活气!”
彭祖的面容在猩红光芒里扭曲,深衣下的手指变得枯瘦如柴,指甲缝里渗出淡紫色的雾:“八百载炼丹,早该窥破虚实界限!你的活气能让意丹凝结实体,让我……真正踏出虚界,在现实永生!”
归忆海的浪突然变得狂暴,原本柔和的金色浪涛翻涌成黑色漩涡,里面浮出无数挣扎的意识体——都是被彭祖引诱来的“活气携带者”,他们的记忆碎片正在被意丹一点点吞噬,最后化作锁链上的光纹。
陈耀转身就跑,钥匙碎片的金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焰,像在虚界划了道醒目的伤痕。他听见身后彭祖的嘶吼,意丹的猩红锁链如影随形,所过之处,归忆海的浪涛都在蒸发,连最坚韧的记忆碎片都化作青烟。
逃跑时,他撞进了片翻滚的白雾,里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叫卖声——是他小时候住的巷子,王阿婆正推着三轮车卖糖画,糖浆在青石板上淌出龙的形状。陈耀的脚步顿了顿,指尖的钥匙突然发烫,白雾里的王阿婆影像猛地扭曲,露出底下枯槁的轮廓——那是个被彭祖吸干活气的意识体,正用王阿婆的声音诱他停下。
“虚界的记忆都是饵。”他咬着牙往前冲,撞碎了糖画的幻影。白雾散去后,脚下踩着的是片焦黑的土地,远处的断戟残垣里,士兵的嘶吼声震得耳膜发疼——这是战国长平之战的记忆碎片,血腥味浓得像要凝成实质。
彭祖的锁链突然从地底钻出,缠住了他的脚踝。陈耀猛地拽出钥匙碎片,狠狠按在锁链上,金光顺着锁链蔓延,竟在猩红里烧出串金色的火。彭祖的痛吼声从远处传来,锁链瞬间缩回,却在他的脚踝上烙下道淡红的印,像条永远解不开的疤。
他不敢停下,只能跟着钥匙碎片的指引往虚界更深处跑。路过片漂浮的城池时,看见城墙砖上刻满了唐诗,可每个字的笔画里都嵌着诗人的叹息——李白在月下独酌的孤独,杜甫在茅屋前的蹙眉,这些被乐土秩序者嫌弃的“负面记忆”,此刻却成了最好的屏障。彭祖的锁链撞在城池上,被诗行里的情绪震得粉碎,化作无数细碎的光。
跑了不知多久,陈耀突然跌进片柔软的“地面”。低头看,竟是由无数封信组成的海,信纸泛黄,字迹模糊,却都透着股滚烫的温度——有前线士兵写给母亲的诀别信,有暗恋者没寄出的情书,有老人临终前给孙辈的叮嘱。钥匙碎片落在信海上,突然不再发烫,反而散出柔和的光,像被海水温柔地托住。
远处传来彭祖的咆哮,却越来越远。陈耀瘫坐在信海上,抓起最上面的封信,字迹歪歪扭扭,是个孩子写的:“爸爸,我把糖藏在枕头下了,等你回来吃。”信纸边缘有淡淡的泪痕,在虚界的光线下,竟泛着真实的盐粒光泽。
他突然明白,彭祖追不上来,不是因为钥匙的金光有多强,而是这些带着痛与爱的记忆碎片,本身就排斥被贪婪吞噬。虚界最坚固的壁垒,从不是超凡力量,而是那些没被提纯、带着瑕疵的真实。
钥匙碎片的光芒渐渐柔和,在信海上映出个模糊的坐标,指向更远处的“碎忆荒原”。陈耀站起身,拍了拍沾满信纸的衣角,脚踝上的红印还在隐隐作痛,却让他感到种奇异的踏实——至少此刻,他还“活着”,还能痛,还能跑,还能在这片由记忆组成的荒原上,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。
风从信海尽头吹来,卷着半张没写完的信,落在他的肩头。字迹是小林的,上面写着:“实验室的橘子汽水还在冰箱里,记得……”
陈耀握紧那半张信,突然笑了。流浪或许没有终点,但只要还能记得这些碎片,就不算真正迷失。他抬脚往碎忆荒原走去,钥匙碎片在掌心轻轻震颤,像在应和着某个遥远的心跳——那是现实世界的心跳,带着37℃的、活着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