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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只留森森枯枝, 台矶上两只黄铜凤凰还高傲仰首, 只是或许因为主人的沉寂幽居, 这两只凤凰不似从前光彩熠熠了。
含章宫的女官面容严肃沉默,将大夫人挡在殿外, “请夫人往偏殿稍坐。”
大夫人盯着她, 目光严厉, “你要拦我?”
女官是皇后陪嫁, 生长在赵家,大夫人与皇后都年少时, 她为二人捧过簪花、递过画笔,在很多年里,大夫人称呼她为“青影姊姊”, 她会含笑在大夫人到访时端出一碟雪梨糕,而现在,她只能恭敬而沉默地挡在大夫人身前。
半晌,她轻声道:“奴婢准备了雪梨水晶糕,请娘子到偏殿品尝吧。”
大夫人微微皱眉,眼中的戒备糅杂着一点怀疑,化为十分复杂的情绪。
徐问真轻声道:“娘且稍坐,我自去拜见皇后即可,晚些回家,叫含霜与我们做炙鹿肉吃。”
大夫人复杂的思绪被一声“娘”打断,她短暂地愣怔一下,然后猛地看向徐问真。
徐问真对着她,温和地笑,然后微微提着裙子,缓缓踏上含章宫的台矶。
即使对她性命虎视眈眈的虎狼正盘踞在殿中,她的脚步依旧从容不迫,脊背挺得很直,头微微垂着,行走间步摇轻曳,闪烁着柔润的珠光。
她外表看起来浑然是一位斯文驯顺、贞静守礼的贵女模样,但其实更像怀揣着戒备走进敌人领土的狮子。
一只獠牙还没长成,但很会咬人短板,叫敌人疼的狮子。
女官推开殿门,微微垂首,徐问真目不斜视地踏入正殿,殿内一应陈设宝器还如旧年模样,甚至连凤座旁的两只暗囊,都是徐问真熟悉的花色,看起来陈旧泛白,为这间独属于皇后的宫殿蒙上一重清寂、没落的纱。
这座城早已继续向前走,迎接大雍的未来,唯有它的女主人,被留在失去女儿的秋天。
皇后端坐在凤位上,七年时间,丧子丧女,她与大夫人年岁不过相差三岁,看起来却比大夫人衰老许多,颧骨高高凸起,目光很冷,如雪地中的饿狼,似乎泛着幽幽绿光。
是一般人被扫到一眼,就会立刻汗毛倒竖的眼神。
徐问真心中并无恐惧,甚至有点想笑。
过了三年,她还是只会用这一招。
但三年前,皇后这一招难道就吓到她了吗?
三年前,她只想将昌寿温热的血,通通抹到皇后脸上。
徐问真面无表情地下拜,“恭请皇后安。”
皇后盯着她,没有说话,殿内一片死寂,两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,她紧紧盯着徐问真,心中不断在想——她怎么能这样健康,她的面色为何如此红润,她凭什么还能挺直腰杆走路,凭什么……
她不言声,只用眼神一刀刀割着徐问真的血肉,这个招式这些年里她用过许多次,所有人最终都会颤抖瑟缩着求饶,无一例外。
不,有一个。
上一个例外,就是她眼前这个人。
看着徐问真平静如感受不到威胁的神情,皇后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白费力气,怒火席卷胸膛,她忽然喝道:“元承为你而死!徐问真,我要剖开你的肉,看看你的心肝都在哪里,是不是黑的!元承才死了短短几年,你就另结新欢?你这、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!”
徐问真的表情,从冷笑,到迷惑,再到若有所思的嘲讽冷笑。
她意识到,常被大长公主和大夫人私下骂“疯了”的皇后,或许真的疯了。
七年前的皇后端坐中宫,膝下有储君、有爱女,与夫婿的情意犹深,宫权在握,母族繁盛,哪怕宫中有一个碍眼的裴贵妃,对她毫无影响。
她的言语永远中正有礼,神情总是雍容慈爱,绝不会对人口出恶言,不会露出如此狰狞扭曲的神情。
但这能怪徐问真吗?
被皇后用恨毒的目光笼罩,徐问真平静回答:“元承郎难道不是死在裴氏安插的女子手中吗?”
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皇后,目光如一潭平和的静水,水面下又似乎隐藏着让人直觉危险的惊涛骇浪。直视皇后,于礼不合,然而皇后被扼住了七寸,已经无暇顾及。
“荒唐!如非为了试探你对他的情意,元承怎会收下那个女子,又怎会中裴氏的算计!”皇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难以维持平静的表情,高声道:“都是你,都是你害死了元承!”
“娘娘,这个理由,您听了难道不觉可笑吗?”徐问真淡淡道:“他是我的未婚夫,我是他的未婚妻子,我的心原本就应属于他,还有什么值得他试探的?在赵姬之前,东宫旧有承徽一人、昭训一人,姬妾三人。难道他收下每一个,都是为了试探我吗?”
皇后眼光愈冷,她手边有一把匕首,看着满口狡辩毫无愧疚的徐问真,她想——今日,一定要割下她的肉来,尝尝是不是苦的!
不然怎能做到如此狠心!
殿外原本呼呼打在殿门上的风声微微止住,然而空荡荡的大殿里,只有徐问真注意到了。
她脊背微微发凉,敏锐地感觉到了来着上方几乎要凝练出实质的恶意,她的心跳愈来愈快,却不是因为慌乱、紧张,而是兴奋。
问真的眼眶迅速晕染上一层薄红,她深吸一口气,似乎强忍泣意,“我们约定婚盟十余年,从知事起便知对方是将要携手一生举案齐眉之人,我的情意,他还不知、还需要试探吗?那些说辞,您听过,当笑话忘记便是,他要纳妾,我难道还能妒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