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扔在地上。

  他实际上已经不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,当疼痛深入到一定程度的时候,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开始运作,以至于连意识都会变得麻木。

  他甚至感觉,那条被自己亲手斩断的手臂还在,手中似乎都还握着剑。

  人生的前二十余年里,几乎每一日,他都是那样握着剑。

  有人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。

  “你以为,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?”魔尊那种永远毫无波动的优雅气度消失了,他简直比被相钧激怒时更情绪不稳,“这就是你能想到最好的办法?”

  “这样做,你以为就能违抗本尊的命令!?”

  燕拂衣垂着眼睛,像一具毫无生机的木偶,一声不吭。

  狂怒的气流像风暴般席卷过他身侧,可处于暴怒中的魔尊,反倒让他发觉出一丝荏弱。

  原来,你也终究是人。

  这个不愿相信,却切切实实给予他一般血脉的生身父亲,原来也终究力有不逮,就像当年,连自己所爱之人的性命,都保不住。

  真是可笑啊。

  所谓魔尊,口口声声欲要崩毁一方世界,却连手中的东西都留不住,连对他这样小小的年轻修士,都会无可奈何。

  他还没有把情丝全部放在魔尊身上。

  燕拂衣近乎无情地屏蔽杂念,屏蔽身体上所有无法忍受的痛苦,让自己全神贯注地想这件事:

  还差一条,只差一条。

  他要完成自己的任务,让魔尊相阳秋,从此成为一个可以被杀死的“人”。

  只要魔尊真的死掉,那么守夜人的性命,也就无关紧要了。

  到时候他才可以去死,到时候他的性命,才不关联着整整一界生灵,不牵连到那沉重地压在肩上,让他再喘不过气来的责任。

  要……怎么做?

  最后一根情丝,到底在哪儿?

  能够呼吸的空气在变得越来越少,气道被死死扼住,对身体的感知也越来越微弱,燕拂衣的眼前一片模糊,意识不断向深渊滑落。

  “本尊完全可以等待九观树倒塌,封印破碎,然后在你面前,将这整个世界的生灵,都先杀净。”

  魔尊冰冷到无机质般的声音在燕拂衣耳侧响起:“但你让我很不痛快,小道君。”

  “你毁掉了我的耐心,那么就让我提前试一下,最后一个法子。”

  魔尊终于放开掐住燕拂衣脖子的手,黑红色的魔气凝聚成长长的锁链,死死锁住剑修的手腕、脚踝,将他整个人拉扯成完全被固定的形状,连一根手指都不能挪动。

  但那也实在不是什么新的招式,甚至没有把燕拂衣的注意力从正在思索的问题上移开。

  燕拂衣现在,已不大在意魔尊会怎么对付他,他自己都想不出来,还有什么事能让自己害怕。

  他要……要完成任务,然后回家。

  “你以为,整整五十年,我仍什么都发现不了吗?”

  相阳秋绕道被他五花大绑的猎物身侧,冰凉的手指慢悠悠划过他的侧颈,尖长的指甲带出一串鲜艳的血珠。

  一个人身体里,怎么会有这么多血。

  相阳秋的五指收拢,掐住青年尖削的下巴,狠狠将他的脸抬起来。

  “你以为,我所窥破的你的欲望和恐惧,都是笑话?”

  他轻轻地笑了一下:“或许你们,更愿意将那欲望,称为‘爱’。”

  虚无的黑暗之中,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,轻轻波动了燕拂衣心底深处,那根凝静的弦。

  “你以为我没有发现,”相阳秋的声音像是在耳语,“你的身上,还带着另一个鬼鬼祟祟的魂魄。”

  就好像有白亮的光,突然刺穿了一整片黑沉的雾气。

  在燕拂衣真正反应过来之前,他已经惊惧地睁大了眼睛。

  ——在魔尊面前他还从不曾如此失态,可身躯已经自动开始止不住地颤抖,在折磨中愈发沉缓的理智还未明白那话中的所有意思,本能的恐惧已在全身上下翻腾,让他胸中一阵滞闷的恶心。

  魔尊的手向外拉,像从剑修的心脏处,刺穿血肉,生生拉扯出来一点晶莹的亮色。

  不……

  他最重要的东西,他绝不能遗失的灵魂的支柱,他乏善可陈的生命当中,曾最重要的两个人。

  在被带到无相宫伊始,为了保留这最后属于自己的遗物,燕拂衣便在魔尊偶尔离开的时刻,亲手划开心口,将那小小的冰晶藏了进去。

  除了很偶尔很偶尔,他实在坚持不下去,实在需要汲取一点点温度,才会小心翼翼,将掌心贴在那个地方,珍而重之的碰一碰,借此再多咬牙坚持一点点时间。

  都不敢多碰。

  可相阳秋轻易便划破他最隐秘的伪装,让鲜血从被刺破的缺口如同泪一般淌下,轻而易举地取出他仅剩的珍宝,捏在青白的两根手指之间。

  燕拂衣竭力抬头,散乱的发丝拂过他颤抖的眼睛,嘴唇蠕动,竟终于带了一丝恳求。

  “不要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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